陶宏开:沧桑阅尽是真诚(图)
陶宏开:我坚决反对靠暴力、禁闭、电击、跑步来戒网瘾。孩子沉迷网游不是犯罪,你有什么权力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
陶宏开的行程,这般匆匆。
因炮轰“梦天堂赴藏祈福活动”引发争议,4月22日中午他飞到北京,在腾讯网与网友在线交流。当晚又飞回武汉,只剩边角时间,来应对媒体采访。
仅听声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一位65岁的老人。在网上,他被冠以“反网瘾斗士”、“中国戒除网瘾第一人”,与之俱来的,则是“假学历”、“假教授”、“骗子”等负面声音。
想象中的陶宏开,是极端主义者,凭着大而无当的激情做判断,罔顾时代发展,无视年轻人的心理需求,拥有的只是陈旧的知识架构和过时的理念。然而,这一切只是网上舆论带来的错觉,只有面对他时,你才能体会到他特别的人格魅力。
他是个滔滔不绝的人,只要开口,别人便很难插话,他讲话声情并茂,充满感染力。那是因岁月的折磨与积累,磨砺出的理想主义。在一个人人因现实利益而选择暗淡的背景中,陶宏开太引人注目,也太容易被伤害。
为什么陶宏开能让如此多的孩子走出阴影,能赢得如此多的家长的信任?秘诀只有一个:真诚。但这份真诚的修炼,如此艰难。
父亲教会我三个字:说真话
我是武汉人,父亲是位老式知识分子,在省委工作,负责经济计划工作。
我在省委大院长大,家里书很多,我母亲是家庭妇女,总给我们讲好听的故事。有段时间,母亲病了,我哥就接着往下讲。五岁的我很奇怪:你怎么知道的?他说这还不简单,不都在书上写着吗。从那时起,我喜欢上了阅读,阅读为我打开了新的世界。
从小到大,父亲很少管我们,也不讲大道理,但他一生磊落。“大跃进”时,宣传亩产2万斤,我父亲计算后,说全是谷粒,堆起来也得1.5尺高,这怎么可能?为此,他挨了批。
修荆州大坝时,我父亲发现地质条件有问题,提出先勘测。某领导为向“七一献礼”,决定边勘探边设计边施工。“献礼”是献了,洪水一来就冲垮了。总结工作时,我父亲旧事重提,被说成是“看无产阶级的笑话”,第二次受批。
我父亲屡受打击,但不改刚直。那时国家计委下拨的财政资金,工业、商业、民用等百分比非常明确,可地方领导常违纪调拨,年底硬要我父亲向上报花账。我父亲说你们乱挪民用资金,没法上报,为此他再次挨批。
父亲这辈子,教我最重要的三个字就是:说真话。
艰难的求学路
1959年“反右”前,某领导动员父亲提意见,父亲说没什么好讲的。领导给他递烟,划火柴时,没着。那领导说:“你看,共产党人就像这火柴一样,有的能着,有的不行。”父亲随口附和一句:“倒也是。”这句下茬儿,让他吃了大苦头,被“拔了白旗”。
1964年高考,我报考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却被华中师范大学英语系录取。我中学学了6年俄语,大学从ABC学起。后来才知道,尽管我高考成绩能进清华、北大,但政审不过关。我哥成绩也很好,可连考两次大学都没让上。
初二我才加入少先队,在班里,我是唯一非团员考上大学的。好在我很早就养成喜欢阅读和音乐的习惯,总有学不完的东西,即使被排斥,也没觉得孤独。
“文革”不久,父亲被关押,1973年才被放出来。其间,母亲也两度坐牢。1968年,我大学毕业,到湖北省红安县农村接受再教育。
不要钱回来当老师
1978年恢复研究生招考制度,翌年,我考上母校历史学家章开沅先生的研究生。
研究生毕业留校工作后,我于1984年受美国密执安大学之邀,前往深造。美方为我每月提供400美金的生活费,安排了月租150美金的住处。当时我月工资52.5元,单位住房的月租才1元钱。我想,150美元得是什么豪宅啊?一去才知道是走廊拐角隔出来的房间学校租金高,这是最便宜的住处。
在研究中心,我第一次看到电脑,但不敢动,因为不会用。章开沅先生在美名望很高,作为他的弟子,居然不会用电脑,有辱师名。我决心主修电脑,1989年春,我移居纽约,经商打下经济基础后,又重拾教鞭。
2002年春,累病了几次,便退休了。回国后,母校希望我回去开展素质教育。想起两进母校的历程,我深感欠了一份情,便说回来可以,但不要钱。
如今,已经9年了,从没要过工资。
不得已成了“网瘾斗士”
回国不久,我过去几个学生先后上门说他们的孩子沉迷网游、网聊,要我帮忙调教。通过心理沟通,这些孩子陆续解决问题。2004年5月5日,《武汉晚报》登了一个母亲向社会的求助信,说女儿沉迷游戏,无法自拔。我已有了一些成功经验,就致电报社,表示愿助一臂之力。第二天,母女登门交流,2年后,那个女孩考入北京理工大学。
没想到媒体影响力这么大,此事一经报道,华师、报社和我家的电话统统被打爆了。学校办公室领导问:你搞什么鬼名堂,弄得我们都无法办公了!
我这才意识到,青少年“网瘾”的危害竟如此巨大。就这样,我被“一夜成名”为“中国戒网瘾第一人”、“反网游斗士”等,各种不负责任的谣言也传了出来。
其实,我从没开过戒网瘾中心,也从未想过借此发财。哪家媒体愿意,我可以公开我的账号,看看我的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应邀去过一些戒网瘾中心讲课,但我坚决反对靠暴力、禁闭、电击、跑步来戒网瘾。孩子沉迷网游不是犯罪,你有什么权力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
据我们的调查,99%的戒网瘾中心都是“暴力+暴利”的骗局。孩子已经受到不良游戏的伤害了,这些中心是对他们的二次伤害。我多次反映过这个问题,可没人理睬。
说真话三次被关押
在农村第一年和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刚到村里,正赶上冬天,清早向毛主席画像请示后,就到山上挖渠,看着头顶上的一片天,心中陡然冒出绝望的感觉何时才能见到父母和家人?
1970年春节后,到区中学开总结会,看见一架旧风琴,我一年多没碰键盘了,午休时自弹自唱,大大地发泄了一回。没想到,县委宣传部长是位老革命,他看了我写的总结,听到了我唱歌,便把我安排进县中学教书。以后10年,我带的班一直是重点模范班。
1972年暑假集训,学校一位老师也是武汉人,被诬陷和学生有不正当关系,校领导要我揭发,我为他申辩,结果我成了审批对象,挨了一个月的批。次年,那位老师洗清冤案,我找校领导评理,结果又被批斗。
“文革”后,我被污为“四人帮”余党,再度被关了起来。春节前,看管我的人说看过揭发材料,那些说反动言论的人已认罪放回去了,你只要承认听别人说过,就能回家过春节了。我说没听过怎么写,他说我提醒你一下吧,他一口气说了16条,我说我都没听说过啊,总不能冤枉别人吧。那个老师生气地说:你看没看过《三国演义》?我说看过啊,他说:你难道不知道曹操说的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让天下人负我?
我十分感谢这段经历,它让我明白了什么叫“逼供信”,是父亲的影响,使我在那么大的压力下,也没说谎。
希望理性推进网游文化
翻一下这7年来的媒体报道,有哪个事情像“网瘾”这样持续被关注,可至今也没解决的?从报道的密度、社会关注度来说,“网瘾”独一无二。白岩松和我开玩笑说,你把央视节目都做遍了。这恰好说明,网瘾是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可有些人为什么视而不见呢?
这次炮轰“梦天堂赴藏祈福活动”,不曾想达成了较好的结果,和梦天堂公司总裁樊小宁坐到一起,面对面批评他,原以为他会生气,可接触后发现,他态度很坦诚,为人平和、实在,愿意推动问题的解决,这让我看到希望。
这些年来,我一直希望在第三方的主持下,与理性的、有责任感的游戏厂商一起交流,探寻网瘾解决之道。我从没说过反对游戏产业,我反对的是不健康的游戏,主张多开发教育游戏、绿色游戏,这是大方向,也是我多年的夙愿。
批评有害网游和某些戒网瘾机构,难免触犯某些人的利益。不少人对我大搞“人肉搜索”,我的态度是欢迎,一再希望他们把搜索的结果公开。为什么?因为说真话虽然会得罪人,但真话是有力量的,是经得起历史检验的,不论时代如何变化,人们都需要真诚。
任何事物都有从低级到高级的发展过程,我仍然希望在有第三方参与的前提下,与更多游戏厂商进行有建设性的沟通。如果《北京晨报(微博)》愿意组织,我陶宏开自己买机票来参加。
陶教授电话:18600953675 欢迎家长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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