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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采访陶教授的个案中最富有戏剧性的一幕。天知道这个老教授肚子里还有什么独门秘笈、妙计锦囊，说成百宝箱不为过吧！一对冷战多年的母子，经他略施小计，两人竟捐弃前嫌，抱头痛哭起来。察言观色，对症下药，几种不值钱的草药但能除陈疴旧疾，绝不用万金油一类，治病无效也不伤人的处方，好大夫都有此特点。
董方印象：
十天十夜，请大胆想想都能干什么？一趟惬意的欧洲游，行！参加一个不复杂的技能培训班并结业，也行！看一篇一百万字的长篇小说，足够了！可各位绝想不到这种选择：迷恋网吧，寸步不离！
从四层高楼自上而下，你怎样离开：楼梯，电梯，而从排水管爬下来这种近似于飞檐走壁的方式呢？没想过吧。
可有人就同时作出了以上两种选择，他就是如今只有十五岁的男孩董方。
董方虽内向，寡言少语，但很有趣，他并不像是前面的穆悦一样精明，有时你问他怎么想，他半天后回答，不知道！他也不像曲倩警语频繁，时常闪现智慧火花。
也许正是这样的普通孩子才对更多家长具有标本意义。
董方档案：
年龄：15
年级：初三
城市：山东诸城 最长上网时间：十天十夜
和陶教授谈话时间：80分钟
记者：你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电脑游戏的？
董方：小学五年级时，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到初二初三时最厉害。
记者：你上网都玩什么游戏？
董方：开始是单机游戏！后来是网络游戏，只要是游戏我都玩，而且所有游戏我都玩得不错，在我们那一片，我是最厉害的，我的网民叫 紫枫。那个时候，只要这个名字在网上一出现，所有人都明白，他们在网上死定了！
记者：你的学习成绩怎样？
董方：小学，初一很好，班里的前十名，后来就很差，倒数了！
记者：家里的情况介意跟我谈谈吗？
董方：我是单亲家庭，爸爸妈妈离婚很早，妈妈从我三岁开始一个人把我带大，她对我很严厉。爸爸好一些，不太管我，但他经常给我钱，虽然不多，但够我花的，我更喜欢爸爸一些！
这也许是很多单亲家庭的共性，为了补偿孩子，无节制地给他物质满足。如果你想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孩子的歉疚，住手吧！金钱到了自控能力不强的孩子手里，用来干什么，你往往无法想像！
记者：你过去学习成绩好，妈妈很高兴吧？
董方：不高兴！她在我面前从不表现出对我的满意，好像我永远达不到她的要求似的！
董方的妈妈：是！我对小方的要求很高，因为我们家跟别人不一样，儿子是我唯一的希望，我要证明给他爸爸，我一个人也能把儿子带好！所以我很少表扬他，怕他自满！
其实这个问题刚问完，我都觉得自己可笑，哪个家长不因为孩子成绩好而兴奋得手舞足蹈呢？可偏偏在董方身上，这个特例出现了，孩子成了这位母亲证明自己的依据，可以想像，孩子还会有快乐吗？他还能选择自己未来的道路吗？问题在孩子还是在家长？
记者：你玩网络游戏第一次被妈妈知道后，她是什么反应？
董方：我在网吧里玩，妈妈的朋友看见了，告诉了她，她就把我抓回去，啥话也不说就是打！
董方的妈妈：我一个人带他多不容易，工作那么辛苦，有时候累得走路我都能睡着。他倒好，不学习，去花钱玩网络游戏，我能不生气吗？我觉得跟小孩没什么道理好讲的，狠狠打他一顿，让他记住。
记者：你经常和妈妈谈心吗？
董方：从来没有！我比较内向，小时候也很怕她，不敢和她多说话。
董方的妈妈：妈妈就是妈妈，儿子就是儿子，更何况我们家的特殊情况，如果和他没大没小的，以后怎么能管得住啊！
记者：妈妈经常打你吗？
董方：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我记得不打的时候不多！
记者：你怕吗？
董方：开始怕，打我我就哭，求她，说妈妈我不敢了，再往后好像就皮了！也奇怪，后来她越打越重，我反而不觉得疼了，有时因为上网被她抓回家，我竟主动地把木棍、皮带递给她，让她打，她打累了就没事了。打的时候我一声都不吭，实在受不了，我就直呼她的名字，说有种你打死我！
董方的妈妈：说实话，打到后来，他真是一点不怕，有一次，我真的急了，拿起家里担水用的一根手腕粗的木棒打他，木棒都打断了，他也不承认错误。我真害怕啊，打到这种程度都没效果，我该怎么办啊 ！
皮带加木棒，有点像老电影里拷打革命者的场景，只是对立双方的角色变了，一方是母亲，一方是儿子，相依为命的母子之间怎么变成敌我。不担心把孩子打出问题，只怕他不承认错误，这是苦肉计啊，打在儿子身上，十倍百倍地疼在妈心里！
记者：你没有反抗过吗？
董方：没有！但我有别的办法！我离家出走！
记者：你出走过几次？都去哪儿？
董方：四五次吧！去过济宁、曲阜！
记者：许多孩子出走，目的是想吓唬家长，你也一样吗！
董方：不，我是真想离开这个家，一分钟都不想回去，在外面多自由啊，没人管我，也不用担心妈妈打我，我想能离开多久就离开多久！
记者：你那么小，十岁刚出头，自己离开家，不害怕吗？
董方：不怕！我出走也不四处乱跑！还是去网吧，一呆就是几天，不用担心妈妈很快能找到我！
记者：你出走，哪里来的钱？
董方：爸爸给的零花钱呗，我就攒起来，出走时全带上！
记者：你有没有想过离家出走几天再回到家后妈妈会怎么对你？
董方：没有想过！妈妈除了打我还能有别的什么方式呢？想也是白想！
记者：你因为上网，和妈妈关系最僵持到什么状态？
董方：白天去上学，晚上就去网吧，根本不理她，不回家！
记者: 你记得自己在网吧里呆过最长时间有多少？
董方：整整十天十夜！没出过网吧的门，饿了就在网吧里要碗方便面！十天里加起来就睡了一两觉，也在网吧里，每次三四个小时！
记者：十天十夜连续在网吧里！走出来时你有什么感觉？
董方：根本没走出来，也走不出来，腿是軟的，头昏！眼前发黑，大概是我的一个朋友把我背回家的！
记者：我采访过许多上网玩游戏的孩子，他们都有这样的经历，玩烦了，自己不想玩了，你有过这样的体会吗？
董方：没错，有一阵我看见电脑就想吐，根本不想玩了。但回家看到妈妈，想想她打我的场景，我就又走进网吧，就是因为她不让我上网。也真怪，我就想和她对着干，她不让我干的我就偏要干！硬着头皮继续玩。
记者：你的这种反应，妈妈一定很痛苦吧！
董方：是，她经常在我面前哭，哭完之后就是打，打完之后接着哭，我有时候看到她的样子觉得很可笑！
记者：妈妈为了不让你上网，除了打，还采取什么措施了？
董方：她经常把我反锁到屋里，我觉得她当时就是我的敌人，对待敌人当然不能屈服，不能被她打败，我一定要和她斗，再加上当时网络游戏对我的诱惑实在太厉害了，待在家里越想我越着急，于是我推开窗，顺着楼外面的排水管，从住的四楼往下爬，到楼下后拍拍身上的土，飞奔网吧。算着她快下班了，就回家坐着看书，她回来还不知道，我很得意！
记者：四楼啊!你不害怕吗？
董方：不怕！当时楼下有很多孩子都看见了，我还觉得挺自豪的！
记者：你经常去网吧玩，老师不知道吗？他不批评你吗？
董方：我后来几乎逃课两个月，根本没去过学校，老师很少管我！
记者：你两个多月不去学校，老师不问原因吗？
董方：我们班学生比较多，有八十多人，老师根本管不过来，我两个月没去学校他们不知道。
董方的这个说法也大大出乎我的预料。这也有力地印证了陶教授的观点：孩子出现问题，家长首当其冲，学校同样难辞其咎。孩子的自我教育、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环境，缺一不可！
记者：你学习成绩下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董方：初二上学期，那时候逃课越来越厉害，根本无心学习，成绩跟不上，我也没办法，干脆就破罐破摔吧，于是更厉害地上网，一夜一夜地玩通宵。
董方的妈妈：事态发展到这种局面，我根本没办法了。打，他不怕；说，他不听，整天整夜地呆在网吧里。我怕他接触到更可怕的东西，比如说上黄色网站啊，在网上交不好的朋友啊，没办法的办法，我就跟着他，他上网，我就坐在旁边，他玩一夜，我就陪他一夜。
董方：那时候我去那儿，她都跟着，我才不管呢，我玩我的！她坐在我身后，我也不理她，她爱陪着就陪着呗。当时心里还有一点幸灾乐祸，你再打我啊！你再锁我啊！有一种胜利者的喜悦！她越拿我没办法，我越高兴。
董方的妈妈：后来他压根连学校都不去了，老师批评他，他也不听，初三上学期就缀学了！
董方：老师哪是批评啊，他们也动手打，拧我，掐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跟妈妈没什么区别！
听到这儿，我心里说不出的悲凉，妈妈把孩子当敌人，学校也把孩子当敌人，妈妈不会教育还有情可原，搞教育的人莫非也不懂教育吗？
董方：后来有一阵我真觉得没意思了，所有能玩的游戏都玩了一遍，烦了！妈妈不再管我了，不再打，也不再骂，拿我没办法，可以说她的教育彻底失败了，那一段时间我好像一下子没了主心骨，什么都不想干，好像前途渺茫的感觉！
董方的妈妈：那一阵他看起来很疲惫，不再是那种和我对抗到底的样子，整天没精打采的，就在家里睡觉。
董方：其实我是明显地发现自己体力下降，视力下降，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原来能轻轻松松提一桶水上四楼，后来上不了一层就喘得厉害，好像整个骨头都很軟，站十分钟就得坐一会儿！我也开始意识到是长期上网，缺乏运动，生活不规律造成的，于是就想改变这种状况！
董方自己选择了离开网吧，说明他有一定识别能力、平衡和自控能力，这是个机会，正巧这时候陶教授出现了。
董方的妈妈：从电视里看到陶教授能帮助孩子离开网络游戏，我觉得有希望了。我又从朋友那儿听说他要去南京，就连夜买了两张车票，带着小方一起去。出乎我预料的是，他竟然没太反对。
董方：我当时其实已经认识到痴迷网络游戏的危害了，也很想离开网络游戏，一天从电视上看到陶教授成功帮助学生离开网络的事，就很想见见他，让他帮我更彻底地改正坏习惯。于是妈妈一提出要去南京见陶教授，我很快答应了。第一次见陶教授是在南京的一次报告会上，他比电视上看起来更慈祥一些。会上讲到的电脑的用途、什么是成功等等话题，我觉得很有道理。
陶宏开：每次报告会我都会找一些孩子、家长上台来和我对话，目的即是活跃报告会的气氛，也是让更多绝望的家长确信每个孩子都是可以改变的。那天的报告会过程中我早就注意到董方这个孩子了，他听得很认真，当我问到谁愿意上台来谈谈自己的感受时，很多人举手，而董方还有点扭扭捏捏，只是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种渴望，我也看着他很诚恳地说，你愿意上台来跟陶教授聊聊天吗？
董方：我当时真的很想上台跟陶教授聊天的，但说实话，心里还是很怕，当着几百人，还要说自己并不光彩的上网的事，所以就没主动举手上台。但看着陶教授鼓励的眼神，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就站起来往台上走。
董方的妈妈：我当时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场面，我了解小方，他一直是很内向的孩子，在外人面前很少说话，更别说当着几百人谈自己上网玩游戏的经历了。但这一幕就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我当时就感觉, 一股不知哪儿来的气浪轰地一下扑面而来，当时就蒙了，心跳加速，手心出汗，呼吸紧张。
陶宏开：想起当时的场面我还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他走上台，我站起来迎上去和他握手，像对待所有小朋友一样亲切地问：你多大了，几岁了，上几年级了，很普通的几个问题问完后，我发现这个孩子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花，这很出乎我的预料。我就想先暂停一下，让他的情绪稳定稳定再说，于是我就把他母亲邀请上台，结果竟真的是在这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董方：刚上台我很紧张，心里飞快地转：我这么坏的一个孩子和这么厉害的教授对话，他不会不理我吧，他不会骂我吧！正在想呢，陶教授竟十分热情地迎上来和我握手，说实话，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和我握过手，我们那个地方没有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他的手很暖和，好像打手心里就给你传过来一种真心真意的味道。然后他又弯下腰来问我多大了，几年级，很快地我就感动了，心里想：妈妈、老师都能这样对我该多好！
一个简单的握手，一句真诚的问候，多简单，让家长们觉得难如登天的沟通就开始了！如果你的身边有一个婴儿，你可以做这样的实验，对他怒目而视再加以高声大气，看看他的反应；对他满脸微笑并辅以温柔拍抚，再看看他的反应（当然这个实验要经过父母的同意）。很明显吧！哭和笑的区别。而面对着自己十几岁的孩子，你还会相信自己的态度他感觉不到吗？
陶宏开：董方和妈妈都坐下后，我就开始问他们问题，学习成绩怎么样，哪人啊，和妈妈关系真么样，上网多长时间了。
记者：您和别的孩子聊天，开始时一般会回避上网这个话题，为什么和董方就直接发问呢？
陶宏开：对！这个问题很重要，因为董方不像别的孩子，他是听了我报告会上的一系列讲述才上台了，而且我观察他听得很认真，对我讲的内容没有反感、厌恶，这说明董方对网络游戏的危害已经认识明确，这种情况下就可以和他开宗明义地谈网络，再绕弯子，反而有点多余！
董方：妈妈上台来后，局面马上就变了。陶教授问我上网多长时间了，我还没回答，她就抢着说有四五年了，曾经十天十夜不回家；陶教授问我和妈妈关系怎么样，我刚想说，妈妈又抢话说，不好，我经常不理她，我没个好脸色给她，她为我多么多么辛苦之类的。我当时很气愤，那你和陶教授谈吧，还要我傻乎乎地坐在这干吗？我就转过脸狠狠地盯着她！
董方的妈妈：陶教授问问题，我怕小方回答得不好，他在陌生人面前总不善言辞；再一个原因，为他的事，我的头疼死了，我很想向陶教授倒倒苦水，让陶教授替我好好批评他，好好管管他！
陶宏开：看到这种局面我很快明白了这对母子间的问题的症结，其实这是很多上网成瘾孩子家长的共同特点，他们找我好像就是让我严厉地批评孩子，帮他们出气，根本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既然那天当着那么多家长的面，我就想把这个父母们带有共性的毛病更清楚地解剖给大家看，于是我想出了大胆的一招！
陶教授给我做了这样一个形象的比喻，他说现在的许多家长，都把他奉为圣人，托门路，找关系，不远万里地前去寻求帮助，好像陶宏开教授摸摸顶孩子就能醍醐灌顶，瞬间顿悟一般。
董方:陶教授接着问我，身体怎么样，妈妈又抢着回答，就在那一刻，我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陶教授转过脸对着妈妈，口气很严厉地说：首先我是问孩子，我希望听他的回答，而不是你的；其次，我很忙，没有时间和你对话，如果你不想让我和孩子交流，现在就请你们下去！再次，都是孩子的问题吗？你就自信自己没有问题吗？
董方的妈妈：当时我一下子傻了，全场都傻了，谁能想到会是这样 的开场呢！这个陶教授真奇怪，不是解决孩子的问题吗？怎么冲我来了，但是想想他说的第三条也挺有道理，就不吭声了，因为到后来小方缀学时，我也想到我的教育方法是有问题的。
陶宏开：从董方妈妈不停地抢话说和董方瞪着她妈妈的眼神，我就明白在这个孩子的心中，对妈妈的仇恨一定不少，这也可能是沉迷网络和产生其它问题的根源之一。要解决孩子的问题，就要首先缓和她们母子间的对立。于是我用了这么一招，我是在激他。我们一定要了解孩子的心态，虽然他很讨厌母亲，但他不希望把这种矛盾公之于众，毕竟是他的妈妈，我当着大家严厉地批评他母亲，他心里还是不太乐意的。
孩子与母亲这种复杂的情感，引发了我更多的联想。由于孩子和母亲间的矛盾冲突而导致孩子上网成瘾的占了我采访中的十之八九。可妈妈毕竟是爱孩子的，但孩子知道吗？许多家长都不清楚。
董方：听到陶教授这样说我妈，我的感受很复杂，既觉得解气，又替我妈妈委屈，当着这么多人，被外人批评，滋味一定不好受，心里竟有点同情她。
陶宏开：从批评他母亲开始我就仔细观察着两个人的反应，不出所料，我这一招很有用，妈妈似乎开始反思，而董方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我就接着和孩子聊天，其实我自己明白，董方妈妈的问题会接着暴露的。
董方：陶教授接着问我和妈妈的关系怎么样，我说不好，主要是由于妈妈从来不鼓励我，让我自己觉得我天生就是个坏孩子，成绩再好她都不满意，再加上她打我太厉害，我很烦这种方法。
董方的妈妈：听到小方这么和陶教授讲，我觉得面子上有点下不来台，我又开始抢话说，我说妈妈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好吗，严格要求是想让你更出色啊，打你是我不对，但那也不是因为你上网时间太长了，逃课太频繁了造成的吗？
董方的案例对更多家长具有标本意义，当然他妈妈的表现同样典型。因为我是为你好，我为达到这个目的所采取的行动和所有措施就都是对的，或者是可以原谅的，因为你先和妈妈不礼貌，妈妈才骂你的。
如果您是妈妈，这种想法不陌生吧。 如果我告诉你这同样是所有恐怖分子的理论，你可别不信！你杀我同胞，我就撞你大楼；你占我领土，我就劫你人质，有区别吗？
陶宏开：我微微一笑，对他母亲说，你自己想想，难道你就那么完美，你就没有毛病吗?董方还是个孩子，对他求全责备有什么好处？你在单位工作，如果领导整天批评你，你作出再大的成绩，也得不到肯定，你会怎么想，你可以辞职，可以换工作。孩子呢？孩子能辞职吗？孩子能换妈妈吗？
董方的妈妈：听陶教授这么批评我，我心里还真的不太好受，这时候已经不是面子上下不来台了，而是因为他说的真有道理，我以前从没有仔细想过这些问题。看了看小方，我有些惭愧，也是第一次认识到我做母亲的不称职！
记者：谈话过程中，您只是批评董方的妈妈，没有批评董方吗？
陶宏开：没有，或者说很少，因为这个孩子的问题是妈妈对他很少鼓励，我再严厉批评他，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董方：陶教授批评妈妈好像真的说到了我心坎里，句句人耳，但看着妈妈尴尬的表情，我竟觉得有些同情她，对她的仇恨好像一下子少了许多。
陶宏开：看着她们母子的表情变化我知道事态完全如我预料的发展，我马上话锋一转，开始问董方，我说妈妈有妈妈的不对，但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就是想打你，就是想批评你吗？你有没有试着去理解她，妈妈工作那么辛苦，你知不知道都是为了谁呢？
董方：我不想让陶教授当着那么多人再批评妈妈了，于是马上回答是我不对。
陶宏开：这时候我赶紧趁热打铁，我说既然你知道是你不对，你也能理解妈妈的不容易，那你是不是应该为你犯过的错误向妈妈道歉呢！
董方的妈妈：现在回想起来，和陶教授整个谈话的过程真是一波三折，完全难以想象。先是他当着全场批评我；接着批评小方，从来听不进批评的小方竟接受了；再接着儿子竟然给我道歉，很真诚地当着那么多人说妈妈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以后我再不惹你生气了。而陶教授还不算完，还让董方拥抱一下我，显示他改正的决心。
这个拥抱决不单单是形式上的，它能引起董方母子心理上的巨大震动。
董方：陶教授提出的这个要求我开始有些不好意思，就坐着没动。他鼓励我：怎么，不愿意改正吗？妈妈很可怕吗？听了这些我站起来，当着几百人和妈妈抱在一起，这种拥抱在我记忆中从来没有过！
董方的妈妈：抱着儿子，我的眼泪一下子止不住了，号啕大哭。儿子也很感动，他虽然没哭，但我能感觉到他在我怀里不停地抖、不停地抖！
听到董方母子叙述至此，在一旁采访的我也几将热泪盈眶，感动之余，却感到十分复杂的情绪郁结于胸难以言表。偶一天读到的马雅科夫斯基的一首小诗让我一下子明白了我想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把这首诗奉献给大家吧！
但你没有
有一天我看着你微笑
我说“我爱你”并等着你说话
我以为你看见了我
我以为你会听见 但你没有
我想要你到外头来和我玩球
我想你会听到我的 但你没有
我画一张图要给你看
我想你会保存它 但你没有
我在树林后头做了一个堡垒
我想你会跟我在那儿露营 但你没有
我发现了一些毛虫可以一起去钓鱼
我想你会去 但你没有
我需要和你聊聊和你分享我的想法
我想你愿意 但你没有
我告诉你一些我希望你一起参加的游戏
我想你一定会来 但你没有
我想你和我共享我的青春时光
我以为你会 但你没有
我的国家要我参战 你要我平安返家
但我没有
在这人世间死去并不困难，
创造生活可要困难得多。
——马雅可夫斯基
陶宏开：这种场面让我也很感动，感动之余我更进一步，既然孩子和妈妈的心结都打开了，就要趁机帮他解决上网成瘾、无心学习等问题，于是稍作停顿，我就给他讲了更多的道理，并有针对性地提出一些可实施的建议，怎么锻炼身体，怎样训练自制力，怎样一步步赶上落下的功课等等。董方不仅完全接受，还告诉我他要怎样怎样努力，怎么一点点具体落实，还给我保证，他一定不再玩游戏，一定好好学习。表扬之余我还小小地激了他一下，我说你逃课、缀学这么长时间，功课落下那么多，能赶得上吗？他马上很自信地说：没问题！陶教授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其实我自始至终都相信他能够成为出色的好孩子！
董方：和陶教授谈话过后，我又回到了学校，在加劲赶上别的同学的学习进度，现在看着妈妈忙里忙外的，心里真的很感激她。
陶教授与董方沟通的要点提示：
1.家长，你就没有问题了吗？都是孩子的不是吗？
2.孩子，你看到家长的苦心了吗？
3.一个内容远大于形式的拥抱——和解宣言。
家长作业：
家长们都爱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好”。您想想，有好的目的难道就可, 以不择手段吗？
三个月后对董方的回访：
我打电话到董方家时，董方去学校补课了，他妈妈接了我的电话。“见过陶教授之后，小方再没有去过网吧，但学习上还有些吃力。陶教授也给我出了主意，让我给他找个家教补补课，我一直在找，但在我们这一块找到一个很合适的人还不太容易，我再想办法吧！”
“你问我？当然有改变了，现在想起我和小方在陶教授面前拥抱的样子我心里还热呢。有时候晚上小方睡着了我去给他掖掖被子，看见孩子胳膊上、肩膀上的旧伤我心里真恨自己啊，你说我这个当妈的以前怎么那么狠心呢？你问小方怎么样？这孩子还是不太爱说话，但我知道他也在努力改变，这从他的眼神看得出来！虽然他还是有些怕我，但能明显地发现他用那种很亲近的目光看我，有时候他的眼神会移开，但很快又会移回来，我想那肯定是他在给自己鼓劲呢。”
“对了！那天我看到一本书上这么说的：即使你掌握的是真理，如果你端着刺刀让人们在你面前跪着接受，可能很多人会选择宁死不屈。这就像描绘以前我和小方之间的情景，更何况，我掌握的还不全是真理啊！”
瞧，又一个妈妈在进步。
陶教授专线：186009536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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